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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丹鳳多寶簪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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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玉昭突然提出要改制這支丹鳳簪,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,只有一個人更多的是震驚。

鄭元英原本還是滿臉欣慰地看著自家女兒在這宴席間侃侃而談,但到了此刻,無論是事態發展還是她女兒沈玉昭的表現,已經大大超出了鄭元英的預料。

她的女兒溫柔嫻靜,何時有過這種氣勢凜冽、銳氣磅礴的樣子?

一旁的蘇茗雪見到母親的異樣,卻是能理解的。她此刻雖面上鎮定,心中卻也頗為震撼。

之前只是聽夫君和她講述了妙妙在文思院裏一氣呵成的言行舉止,是如何俘獲了匠使和匠師們的肯定,又如何堵得那監官啞口無言的。她當時只是讚嘆,卻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心潮澎湃。

大病之後,妙妙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,像是蒙塵的珠子開始散發光芒一般,讓人移不開眼。

母親大概還沒能適應這種變化,不過蘇茗雪倒是很喜歡妙妙現在的樣子。

有人喜歡,自然也就有人討厭。

崔靈心眼看著沈妙妙亂說一通後,竟然提出在改制那鳳簪,頓時心中冷笑。

剛才不過是憑了一張嘴,華而不實地擺弄了那麽兩下,就好像她沈玉昭如何地出類拔萃了,說到底,不過就是花言巧語的欺騙手段。

她全然當做剛才沒有被教訓過,再次露出笑意:“也好,既然三姐姐說這簪子一文不值,那靈心就全聽三姐姐的,全看姐姐要如何改頭換面,將這簪子起死回生了。”

沈妙妙聽著崔靈心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卻根本沒有回頭,立在廳中央望著永安公主。

趙棠華也沒給崔靈心一個眼神,她面上倒還算溫和,再次認真地打量了沈玉昭後,柔聲道:“可需要什麽工具,我派人找來?”

“工具倒是不必,有一張方桌即可。”

聽她說工具都不用,在場看了許久戲的觀眾們也無不驚詫,她要改制簪子,連個趁手工具都不用,那要怎麽弄?

眾人伸長脖子,看著侍者擡著方桌入內,擺在沈玉昭面前。她接過侍者遞上的蒲團,跪坐其上,將丹鳳簪孤零零地置在桌上。

隨後,她突然擡手,將一支並不顯眼的珠簪自她發間抽了出來。

那簪頭只有一顆色澤淡雅的綠松石,卻不像往常配珠一般渾圓,而是略微修長,比橢圓形還要小上兩圈。

說實話,這簪子實在有些過於普通,戴在頭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不少人心裏也犯嘀咕,這沈三娘子既然是一把好手,怎麽自己戴的簪子卻平平無奇。

沈妙妙將那珠簪握在手裏,暗自感慨:想不到它竟然又派上了用處。

這珠簪自從上次被她應急充作畫筆又塗又勾,可謂是“元氣大傷”,前幾天有了時間,她便又重新打磨了一番。綠松石珠子雖然小了些,但磨得光滑有型,另有一番別趣,就是銀質簪身因為太軟,不得不重新換了。

因為從陳匠使那裏得到了一點材料,她幹脆將這細針簪柄的材質換成了結實耐用的黃銅。簪柄尖端依照鉤針頭的形狀制成了回鉤帶刃的樣式,為了不傷到頭發,延長了回鉤的長度,在回鉤與簪柄的交接處,刻出一道凹痕,別住回鉤。

這樣平時就是一支正常的簪子,而關鍵時刻就能拿來做另一種用途了。

打開回鉤,握住簪柄,沈妙妙翻轉過來那支丹鳳簪,將尖端伸進那鳳羽末端,用回鉤勾住一根金絲,毫不猶豫地一扯。

金線被快刃斬斷,由金線串聯在鳳羽前後的寶石珠子劈裏啪啦散落於桌面。

座上的永安公主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,她明明瞪大了眼睛,卻似乎錯過了最精彩的畫面,於是幹脆起身離席,親身到了沈妙妙的近前觀看。

公主能隨意走動,其他人可不敢逾矩,只得各自伸長脖子,緊盯著那螓首微垂的身影。

沈妙妙動作幹脆利落,須臾之後,四根鳳羽上的珠子全被她拆了下來。

只不過金線已斷,永安公主在一旁咂舌。這可謂是破壞性的修整了,沈三娘子除了一根細薄的簪子,連根替換的金絲都沒有,這要如何重制。

不光是公主,其他人看清楚後也是一頭霧水,剛才清音朗朗的沈三娘子難道要自打臉面不成,她又是展示又是一番論斷,看著確實有些真本事,但可別真到了手上,遠不如她嘴裏說的那樣漂亮,那可就尷尬了。

沈妙妙可沒心思管周遭都是怎麽想的,她全神貫註,拆完珠子,又用簪柄挑出四根金線。那金線本就是前後一根,被穿插別進鳳羽的間隙中,此刻拆出,便又恢覆成了一根細長的金絲。

沈妙妙將每根金絲自末端繞著黃銅簪柄纏上一圈,隨後緊貼細細的簪柄猛地一扯。曲曲彎彎的金線立即變得又順又直。

趙棠華看著沈妙妙熟練地將四根金絲整飭好,那雙細白柔荑雖然嬌嫩,但那毫不拖泥帶水的精準動作,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。

弄完鳳羽這部分後,沈妙妙將簪子平放在桌面上,又將方塔一般的垂墜珠簾捏在手裏。

她仔細地翻轉了一下珠簾,心中有了計較,鉤刃伸進珠簾縫隙中,輕輕一扯,串著細小的珍珠的絞線就斷開了。

“方塔”斷開,瞬間變成“瀑布”。

也不知是崔娘子不懂,還是工匠實在被逼的沒辦法,這垂墜珠簾流蘇沒用交織編成,反而是三串各自穿連而後又系在一起,卷成了厚厚一層。

截斷珠簾,重新封尾,沈妙妙這才放下手中的工具簪。

她將散落的小顆珍珠攢到一堆,和之前那堆寶石並排置於面前。

望著間隔在四根鳳羽間的金絲,沈妙妙倒是有些感慨,瞧著這搓絲的工藝,看來匠師也並非學藝不精,大概率是驕縱蠻橫的崔娘子以一己之力造就了這支“別有用意”的鳳簪。

現在,是她回禮的時候了。

沈妙妙伸手推開那堆寶石,將它們平鋪在桌面上,而後隨意挑出一顆墨玉穿進其中一根金絲,之後堇青石穿入第二根金絲,貓眼石穿入第三根,黑瑪瑙穿入第四根。

這之後,她又在每根金絲中穿入兩顆小珍珠作為隔珠,如此類推。

眾人目不轉睛,只看到她幾乎沒有停頓,選住穿珠一氣呵成,仿佛那些顏色各異的珠子已經印在她腦海中,不用再去思考。

趙棠華望著那漸漸由深至淺的寶石玉珠堆累到了頂端,不禁讚嘆地點頭,原來如此。

寶石串完,又在頂端多加幾顆小珍珠封頂,沈妙妙這才又將綠松石簪子拿起來。

這一次,她將每根金線多在簪柄上繞了幾圈,簪子微斜,向外扯動。

金線末端便出現了螺旋的形狀,像是蝴蝶的觸角微微顫動。

她處理完最後一根金絲,至她開始拆簪的時刻,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。

那支誰戴誰難看的簪子,仿佛有了生命,頃刻便在她的手中鮮活了起來。

沈妙妙起身,將簪子遞到趙棠華面前,專註褪去後,明澈的眼帶著自信:“殿下覺得如何?”

永安公主接過簪子,她原本就在一旁看的分明,此刻近距離查看,才明白沈三娘子口中改變不過一瞬間的深意。

黑藍,藍褐,褐紅,紅灰,灰紫,紫白……

兩兩相近中,每一個顏色似乎都有其獨自的意義。

原本那支簪子虛浮的貴氣散盡,此刻金鳳環繞著的仿佛是五彩霞雲,栩栩如生,華美又傲視一切。

趙棠華雙眼一亮,幹脆一擡手,將簪子別在了一側的發髻上。

她笑容滿面,望向沈玉昭:“這簪子,我很喜歡,有勞三娘子了。”

永安公主今日穿的是月白銀地繡著淡紫色如意花紋的大袖,頭上也簪著不少的發飾。但此刻的鳳簪戴上去,卻好似月下牡丹、竹林琴音一般,相得益彰。

珠簾輕擺,鳳羽微垂,寶石交輝間,永安公主的笑意雍容不迫。

這簪子此刻展示在永安公主頭上,眾人才在驚嘆中明白,究竟什麽樣的裝扮才叫做錦上添花。

永安公主下一秒就開始誇讚:“玉昭當真是名不虛傳,今年的春日宴,大家也算是開了眼界了……”

她說著拉過沈玉昭的手,將她親自送回到將軍夫人身邊:“這般蕙質蘭心的娘子,我都舍不得讓她參加一會兒的游園了。”

那邊的崔靈心眼看著沈玉昭和公主一唱一和,竟然就這麽將此事揭過了,甚至沈玉昭不過穿了幾串珠子,這簪子怎麽就成了她送給公主的了?

崔靈心氣得渾身發抖,她如此丟臉,今日怎麽能就此善罷甘休。

她也不去看一旁母親幾乎要暈厥過去的神色,更不等永安公主走回座位,突地開口:“三姐姐動作倒是快,穿珠引線一般,我都沒能看清楚呢。”

這個時候,她還敢開口,不是傻了,就是不瘋了。

眾人都是一臉不可思議地朝她看過來,趙棠華得了這難得鳳簪的喜悅一掃而空,她猛地轉身,臉色也沈了下來。

崔靈心立即福了福身,扯著僵硬的笑道:“殿下,這簪子您喜歡就好,也不枉費靈心辛苦尋來,匠師日夜辛苦打造,再經沈三姐姐這麽一擺弄,可不就是精益求精嘛。”

她擡眼狠狠地朝沈妙妙望去,“就是這簪子已經是成品,可不就是限制了三姐姐的技藝,沒能看出她的真本事呢。”

沈妙妙也是吃了一驚,想不到這崔靈心如此執著,似是不讓她吃癟,就活不下去一般。

她看到母親拿著茶碗的手抖了抖,擔心她下一秒就要把被子扔出去,立即扯了扯鄭元英的袖子。

誰知,卻是站在主位的趙棠華怒喝一聲:“放肆!”

“崔家娘子,你當我這秀園是什麽地方,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!”

永安公主擡手一指,“崔夫人,你們是自己出去冷靜冷靜,還是讓我派人請你們出去?”

崔夫人倉皇起身,踉蹌地扶了一下桌子,惶然道:“殿下息怒,是臣婦教女無方,我這就帶她下去。”

崔靈心被自己母親扯著,猶不死心,憤恨的目光仍舊落在沈玉昭身上。

一直默不作聲的蘇茗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突然打斷了喧鬧的場面。

她道:“叔母且慢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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